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是生是死

關燈
是生是死

將軍府門前,蘇錦繡踉蹌地下了轎子,再擡起眼,一墻一瓦,早已是物是人非。

碧水輕扶著蘇錦繡的手,小心翼翼道,“娘子,走吧。將軍已等著許久了。”

兩人來到書苑前,卻被小廝攔住了去路,“二位請挪步會客堂稍候片刻,我們將軍很快就出來了。”

蘇錦繡柳眉一蹙,改了步子,向一旁冷清的會客堂走去,濃濃的哀怨染上心頭。

嘆著,“從前我進出這書苑,何人膽敢阻攔過?真是時過境遷了。”

碧水一邊往回走,一邊安撫道,“都只是一群見人下菜的墻頭草,娘子千萬別放在心上。”

蘇錦繡卻心生悲涼,想起她從前在將軍府向來都是暢通無阻,如今卻淪落到像那個低微的杜棠夫人一樣,只能在門口傻傻地候著,見他尹訣的臉色行事,如履薄冰。

良久,尹訣才遲遲地露了面。蘇錦繡眼眶一紅,正伸了手,要搭過去。

“阿訣……”

可尹訣卻無聲地避開了她,讓蘇錦繡撲了個空,頗為狼狽。

“我還願見你,是看在我們最後一分童年的情誼。”

尹訣刻意跟她隔著一段距離,偏偏就是這麽一小段距離,像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。

蘇錦繡一咬牙,決心再努力一步,“阿訣,我知道你還怨我……可我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,也算是得到了報應。”

“我回王府以後,過著連奴婢都不如的日子。成日都要擔心飯菜裏有沒有毒、身邊有沒有眼線……”

她說得懇切,“後來,那劉氏的第二個孩子小產,王爺便以為是我的錯,他厭極了我,竟默許那賤人給我灌下一碗紅花——如此尊卑顛倒、寵妾滅妻!……如今我的希望是徹底沒了。王爺卻借此機會給了我一紙休書,還有這……一身的傷。”

語畢,蘇錦繡還特意挽起袖子來,露出手臂上那道道猙獰的傷痕。

“我父親也對我失望極了,他護不了我。我現在,便只有……”

蘇錦繡說到這裏,尹訣便已明白了。這是她慣用的手段,往日裏,總能掀起尹訣內心的波瀾。

可這一次,他卻不會再為之動容了。

“錦繡,我們已經過去了。”

蘇錦繡渾身一顫。

“你當初放棄了我,選擇了王爺。”尹訣擡眼,一字一頓道,“既然如此,也就不必回頭了。”

他這一句話說得不留餘地,也仿佛直接將蘇錦繡的臉面踩在了地上。蘇錦繡又羞又惱,攥了拳,又緩緩地松開。

“為什麽,為什麽你就這樣絕情呢?”

“我成棄婦,你已喪妻,不正好能圓了我們少年時的心願嗎?”

話已至此,尹訣猛地一僵,神色也染上幾分慍怒,“你不要胡說,她絕不可能——”

“尹訣你清醒一點,杜棠已經消失三年了!三年……什麽人會瞞得密不透風?”蘇錦繡失聲大喊,“即便她沒有死,那也再不會是曾經那個杜棠了!她再也不會是你的杜棠了!”

緘默,足以殺死人的緘默。

尹訣垂下了眼,直到怒氣漸漸平息。

“你今日來,到底想說什麽?”

“阿訣,你如今怨我至深,可那日的事,難道你就沒有一絲過錯嗎?你為何只遷怒於我呢?!”蘇錦繡卻無法再冷靜自持,她失了理智,索性趁此機會將一切挑明,“當初杜棠還在的時候,你對我念念不忘,如今杜棠死了,你反倒對她情深根種了……是不是得不到的,便永遠都是最好的?”

她這一番話直接扯開了兩人的遮羞布,將往事的重重都揉碎了掰開,一把揚在尹訣面前。

這痛擊深處的質問,讓尹訣終於也如脫韁之馬,雙手顫抖。

“那你呢?”

“蘇錦繡,那你對我,又是如何呢?”

若幹年前,尹訣還只是個亡將之子,不谙世事、人微言輕。他代父出征,立下赫赫戰功,使得龍顏大悅,才為他升爵賜封,一時名揚四方。

在尹訣微末,最需要蘇錦繡時,她拋棄了他。兩人的隔閡從此生下。

尹訣曾以為,蘇錦繡見過他最狼狽的模樣,懂得他,陪伴他,這也正是他年少時對蘇錦繡心生愛慕的原因,也正是他之後不斷欺騙自己、縱使他人隨意擺布的原因。

他可以容忍蘇錦繡某些刻意為之的小心機。可他不能接受的是,蘇錦繡的心機,是出於功利和算計。

如今,他終於想通了。

“錦繡,若我戰敗而歸,再也不是風光無限的常勝將軍,而受千夫所指,受萬人唾棄——”尹訣步步逼近,接連反問,“那時,你還會回來找我嗎?”

蘇錦繡被尹訣的怒火嚇住,一時竟啞然無言。

而尹訣只是淡淡地勾起嘴角,笑了一聲。

罷了。

此時此刻,已不重要了。

一次,又一次。同樣的劇情正在不斷地上演,而尹訣已然累了。

“你回去吧,不必再來找我。”

蘇錦繡這時才知道害怕了,她在尹訣眼底再也找不到從前的那份情意。

“不,不,我只剩你了,阿訣,我不能沒有你了……”

“何必讓自己這樣難堪。”

見尹訣轉身要走,蘇錦繡連忙在他身後大叫。

“我知道,當年杜棠的事,你心有不甘……我今天來,並不是想和你爭個是非對錯。”

“阿訣,我是想來告訴你,我找到薛學義了!”

尹訣的腳步猛地頓住。

“你說什麽?”

“我派了人,本想狠狠教訓他一頓,誰知被一個小丫頭給壞了事。”蘇錦繡連忙湊近幾步,雙目通紅,急切地解釋,“不過,我的人倒是一路跟著他找到了另一個藏身地。”

尹訣聽她說完一切,神色如碧波湖面驟然掀起波濤洶湧。

“阿訣,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,別急著推開我,”蘇錦繡將姿態放到最低,幾乎是乞求一般問,“等一切事情塵埃落地,我們再重新開始……好麽?”

尹訣並沒有回答她,而只是抽出了手,大步流星往前走去。

一直到尹訣的背影遠去,碧水才頗為後怕地湊上來扶起蘇錦繡,“娘子,將軍怒氣沖沖就走了,往日裏他不是這樣沈不住的……不會出事吧?”

蘇錦繡心有餘悸,卻故作鎮定,坐回到涼椅之上。

“他去找薛學義,頂多也就是出一頓氣。就算把人殺了,又能如何?”

“他怨我,恨薛學義,其實都只是為了他心中對杜棠的那點愧疚……如今全部發洩出來,便可以安安心心,向前看了。”

碧水點頭讚許:“娘子耳聰目慧,是了解將軍的。”

蘇錦繡深吸一口氣,手指卻隱隱顫抖,便羞赧地遮蓋在袖子之下。

嘴上卻還是硬的,“反正杜棠已死,來日方長,我還怕攏不住他的心麽?”

尹訣快馬加鞭,趕到了蘇錦繡所說之地。

那是一處舊宅,被簡單收拾成了一個臨時落腳地。門口圍了三兩個小廝,一見到尹訣,便大驚失色地要往回跑。

尹訣眼疾手快地一把提起那人衣襟,喝道:“開門!”

刀劍不長眼,小廝嚇得連忙開了門,引著尹訣往裏走。果真是薛學義。

他穿著白色的喪服,正雙眼無神地坐在門口,一下一下地燒著紙錢。尹訣見此情形更是內心刺痛,徑直沖到薛學義跟前,猛地飛起一拳。

薛學義悶哼一聲,一時沒反應過來,被打了個正著,一行鼻血緩緩流下。

“這麽多年了,我找了你這麽多年!”

薛學義擡眼看清了來人,卻也沒多大驚訝,而是戲謔地笑道,“我還不知道,自己有什麽本事,能讓大將軍如此惦記?”

尹訣抓著衣領口將他提起,“少說廢話,你把杜棠藏哪兒去了!”

薛學義面色一沈,“將軍,你何必要讓彼此都難看呢。”

尹訣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,可他不願相信薛學義的狡黠。

“你捆了她,是為了要挾我。”尹訣雙眼赤紅,“你不會看著她死的,你不會。”

“我費千辛萬苦,只為了看你的笑話?”薛學義卻冷笑著,“將軍,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。”

“那你,是為什麽……”

“那場匪亂是真的,那匹料子,只不過是她先前留在臨水的遺物。”

薛學義撣開尹訣的手,拍拍灰塵,站了起來,面色淡如水,“而我,也只不過是最早得知了消息,故而握著把柄來激一激你。即便那日你真的向我下跪,我也只會笑你不堪。”

尹訣震顫地瞪大了眼。

“尹訣,你找到了我又如何?”薛學義冷漠地望向他,“你想要的杜棠,她早就死了,死在那場動亂裏,死在你將她母子拋棄的那個夜裏。”

尹訣遲鈍地錯落幾步,繼而猛地抽出佩劍,劍鋒直指薛學義。

“不,你胡說!”

“我知道她沒有死,她不會死的……”

“信不信,隨你。”薛學義頭上的白帶迎風飄揚,他索性端正地盤坐在檐下,合上眼,“要殺要剮,請便。”

見他一副無意於爭的模樣,尹訣便知道從他嘴裏問不出什麽真話了。

“永遠別再讓我見到你。”

撂下一句話,便拂袖而去。

回城的馬轎上,尹訣皺緊眉頭,閉眼凝思。

副將輕輕叩了叩窗,尹訣便擡起眼,雙目猩紅,已是十分疲累。

“將軍,您讓我查的阮娘子,我已經有了些線索。”副將低聲道,“她目前在於鎮的織錦局裏,據說已經去了有三年了。那織錦局的當家掌櫃,正是薛學義。”

尹訣微瞇起眼,一言不發。

“還有……據說她上月以身體勞累為由,已經向織錦局的掌事首領遞出了帖子,想要贖身還鄉呢。”

“還鄉?”

“正是。而且,她本打算這幾日便要離開了,行囊都備好了,交接也做好了,後來不知怎麽,好像因為什麽事給耽擱了。也不知,她這行色匆匆的是要去哪裏,問了許多人,沒一個說得明白。”副將斟酌著問,“將軍,這次放了人,怕往後就是難尋了。是否要現在備轎,趕去於鎮親眼一看?”

尹訣卻陷入了沈默,若有所思。

他一來,阮眉便如此心急要走,重重線索,都對上了。

盡管仍然無法斷定,那是否就是杜棠。可即便杜棠沒有死,她也費盡心思躲了他三年,又怎麽會輕易現出真身。

“不用了。”

“將軍……?”

“下個月便是公主的生辰。”尹訣淡淡道,“到那時,文臣武將都會送上賀禮……連皇帝也不例外。”

副將一個激靈,“所以,將軍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她未必肯見我,”尹訣掃了他一眼,“但聖上的旨令,她不會違抗。”

副將拱手道:“是,末將明白了。”

繼而又揮手向車夫道,“改道,進宮。”

“欽此。”

太監公公當眾宣讀完了聖旨,底下卻是一片嘩然。

“什麽?可這,這阮娘子不是才遞了帖子,要告老還鄉嗎……”

“對呀,她的東西都搬出繡坊了。可她又是聖上親自欽點的人選,如今可怎麽辦才好……”

掌事嬤嬤求助一般看向薛學義,後者臉色也並不好看,沈默半晌,這才上前跪著行了禮。

“聖上如此青睞阮娘子,本是織錦局上下的福氣。只是,阮娘子當初熬壞眼睛受了傷,如今正在養傷,想必制出的緞子也一定差強人意。”他擡起眼,試探道,“織錦局內還有眾多手藝精巧的繡娘,這魚嬌姑娘便是阮娘子親自帶出的徒弟,師出名門,想必一定不會遜色。不如,我將她引薦給皇上,也算是給新人一個出頭機會,讓公主瞧瞧新的花樣,如何?”

太監公公卻立馬冷下了臉。

“怎麽,你這是要違抗聖旨嗎?”

簡單的一句反問,立馬將薛學義懟了個徹底。

“……小人不敢。”

太監公公見他低了頭,這才滿意地舒展了眉頭,“阮娘子的手藝京城早就聞名遐邇。如今,她要告老還鄉的消息,也早就傳遍了整個紫荊城。皇上正是因為惜才,才會指定了由她來籌備公主的生辰賀禮,如此意義重大、光宗耀祖之事,多少人求都求不來,而你竟要為她推脫?”

薛學義的臉一陣青,一陣白。

“……是,公公說的在理。”

“你們說她走了,這人走了,叫回來便是了。”太監公公冷哼一聲,“無論你們是將人請回來,還是擡回來。這次月,皇上是一定要見到阮娘子親手將壽袍送到公主的殿前。如若不然,你們饒是有幾百個腦袋都不夠掉的。聽明白了沒?”

這話說得毫不留情,薛學義只有閉上了眼,“……是。”

眼瞧著宮裏的轎輦遠去,薛學義這才回到了內閣,將門關得砰砰作響。

“皇帝怎麽會知道阮娘子要走的事?不是讓你們不要提前走漏風聲嗎!”

眼前,一眾小廝皆抱頭跪地,個個膽小如鼠。

“不敢,不敢啊……大人,我們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做的!”

薛學義怒而打摔東西,旁邊角落裏的奴才小聲咕噥著什麽。

薛學義大叫,“你說什麽?”

“大人,奴才是說,剛才奴才想起來了……倒是,前幾天有個人,謊稱是某個繡娘的遠房親戚,給看門小廝塞了銀兩以後,便在繡坊裏四處打聽……”奴才連忙解釋,“但那人穿著不像是官服,底下的人心裏都有分寸,此事尚未定論,我們是萬萬不敢傳進皇上的耳朵裏啊!”

經他這樣一提醒,薛學義倒是醍醐灌頂一般——驟然頓悟了。

原來如此。

原來,都是那尹訣搞的鬼!

怪不得,皇帝會如此執著於指定阮眉來為公主繡壽袍。

如今尹訣受晉封,是聖上跟前的大紅人,這個小小的不情之請,聖上自然不會拒絕。

薛學義心中忐忑不安,在屋內來回踱步。

尹訣強行拖著阮眉不讓她走,必定是已經起了疑心。如今,阮眉還因為長安遇刺的事怨著他,連面也不願見一眼。這一回,他又該如何護著阮眉?

若阮眉被尹訣發現……就全都完了。

“一群飯桶,”薛學義盛怒之下,只能將奴才做發洩,一腳踹去,“被人當刀使了還不知道,快滾!滾!”

逼仄的山崗頭,阮眉身著喪服,守著那一方牌位,淚流滿面。

“可憐了長安,跟著我辛苦奔波了一輩子,到頭來,連場體面的喪事也辦不了。”

她將手中的紙錢丟進火盆之中,眼看著火星子燃起又墜落,最終湮滅在霞光之中,就像長安短暫又顛沛流離的一生。

小予晴卻緊緊地抓著紙錢不願松手,仿佛這樣就還能不說再見,“長安姐姐,長安姐姐,你騙人,你說好等搬家以後,要繼續陪著晴兒采花撲蝴蝶的……你怎麽騙人……”

“晴兒……”

阮眉將小予晴抱在懷裏,任憑淚水被風刮走。

歡顏見狀心生悲憫,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淚,望了望漸沈的夜色,最終起身。

“夫人憐惜長安,長安也一定會體諒夫人的難處。”歡顏去扶阮眉的手臂,“夫人,我們停留太久了,馬轎已備好,先自保為緊,我們快走吧!”

阮眉正想隨之起身,山下卻趔趄地跑來一個女子。

“不好了、不好了!阮娘子……”

阮眉很快便認出她是織錦局裏的繡女,一時心驚,上前將她扶起:“怎麽了?慢慢說。”

“薛少爺要我來向你們傳個信兒,”那繡女氣喘籲籲地扶著地,“皇上下了旨意,要你回織錦局!”

阮眉怔住。

“你說什麽?”

繡女連忙把前因後果都交代了,聽完所有來由,三人皆緘默不言。

“皇上態度很堅決,說是看重娘子的才能,要在娘子走之前留下一件收官之作才好。”繡女哭得梨花帶雨,“娘子還是快回去吧!若娘子不肯走,那……那我們織錦局一百多號人的腦袋怕是都要不保了!”

“竟有如此嚴重?”歡顏錯愕不已,“也不知皇上是不是受了誰的攛掇,皇上以前雖然也很欣賞夫人的才藝,可卻也沒有到如此執拗的地步呀。”

阮眉的臉色發白,夜風拂過,激起一片寒顫。

“別說了。”

歡顏抱著小予晴,雙眸含淚,“娘子……”

阮眉深吸一口氣,終於下定了決心,扶著樹幹緩緩站了起來。

“既是聖旨,我們便也不好違抗了。”

話音落下,一家喜一家憂。

“太好了!感謝娘子,織錦局所有人都會感謝娘子的!”

繡女磕頭跪謝後,就急忙去拉韁繩趕馬了。

可歡顏卻心有不甘,憂愁地拉著阮眉的手,“可這一件紗袍,就算拉攏所有的繡娘,從頭到尾,齊心制起來少說也要十天半月了。如今尹將軍征戰歸京了,萬一夜長夢多……我們可經不起這個折騰呀!”

“那也沒辦法了。忤逆聖意,只有死路一條。”

阮眉神色哀傷。

“我也在想,或許,是我太心急了些。”

“他剛一回來,我便要走,如此迫切,是否被看出了破綻……”

“夫人……”

“留下來,也好。靜觀其變吧。”阮眉思酌片刻,從囊袋裏找出一疊銀兩,放在歡顏的手心,“歡顏,我們如今有了時間,你便要將長安好好安置,一定要讓她走得體面,有尊嚴。”

歡顏接下了銀錢,一咬牙:“我知道了,夫人。”

“她是我派過去給薛學義的,”阮眉漸漸地紅了眼,“可如今……她受了這樣的苦,都是我的不好。”

“夫人,您不要自責,天災人禍,你我都無可奈何。”歡顏上前,將阮眉抱在懷裏輕聲安撫,“長安,她是為著自己心愛之人犧牲的……她向來都是這樣,愛憎分明、痛痛快快的。這輩子,她命苦,好不容易過上了那麽幾天好日子,都是夫人您給她帶來的……她又怎麽會舍得責怪夫人呢?”

阮眉噙著淚搖頭,沒有說話。小予晴見母親一臉憂愁,不禁上前抓住她的手,咿呀地問,“娘親,我們不走了嗎?我們是不是要等長安姐姐,長安姐姐還會回來嗎?”

阮眉模糊了眼,俯身親了一下小予晴的額頭。

“晴兒,我一定會護著你,我不會讓任何人從我的身邊搶走你。”

“晴兒也不想離開娘親,”小予晴擡起她稚嫩的手,擔憂地擦過阮眉的淚眼,“娘親,不要哭,不要哭。”

可她越是體貼,阮眉越是止不住地落淚。她將臉埋進小予晴溫軟的臂彎,終於失控地失聲慟哭,“長安不在了。從今以後,便只有我們三人相依為命了。”

歡顏也淚眼模糊,與母女抱作一團,“夫人……”

雨下得越來越大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